青芜

#不要被标题欺骗系列   

声明：就原著而言，我自然喜欢吴邪，可我偏爱张起灵。（受控 偏受都不要来找不痛快）

       你拿痴缠的爱意向神求一个答案，是无妄的。

       整片地界最西边的那座山没有名字，曾经有人唤作“神山”，代代相传，似乎它本来就叫神山了。树木葱郁，动物颇多，其实这座山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特殊之处，有人在其中砍柴，也有人在其中打猎，不曾有神迹也不曾有奇观。

       吴邪是最不信这座山是“神山”的，别人家的孩子还对神仙心驰神往时，吴邪定要与他人反着来，小小年纪就对神啊仙啊嗤之以鼻，西边的神山常常成为他与其他孩童争得面红耳赤的由头，奈何寡不敌众总是落了下风，小小稚子气冲冲瞒着家里所有人跑到神山中，誓要将“神山没有神”说个清楚明白。

       平日家中娇贵的小公子，脾气上来竟也走到了神山，遥遥望着山上浓浓的绿、高高的白，咬咬牙闷头闯进了山中。不过十岁的年纪，没走多深，吴邪就被山中过分的寂静吓住了，想回头时却迷失在了山野的林木环绕之中，日头西沉，吴邪觉得周遭一切都带上影影幢幢的阴森，直到眼前出现屋宇轮廓，早已被吓坏的小少年顾不上这场景多像志怪话本中的，急匆匆朝那方向赶去。

      看不出风格的建筑，只让人瞧一眼就心生畏惧，正门下是不长不短十来级石阶，石阶旁分立着两尊雕像，光线昏暗也瞧不清模样，粗粗略一眼像是麒麟，还是很吓人的麒麟。正门开着，里头有光，吴邪顾不上这许多令他发憷的事物，抬腿就冲着屋内去了，走进才晓得门内是回廊，他昏头昏脑沿着走，总也想不通是哪儿来的光亮。总算到了似乎有点人气的地方，脑子也清醒了些，吴邪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回想来时种种，想赶紧逃出这奇怪的屋宇，又慑于门外阴森的山林，真真是进退两难，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跑进这山中，又想起来之前被小花撞见，猜测家中人肯定已经开始寻找自己，心中又有了宽慰，转念又觉得随时会冒出一个妖怪将自己吞入腹中恐怕等不到家人来救，种种思绪涌上心头，泪珠子一连串滚下来，又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精怪，吴邪就这样憋着嗓子呜呜咽咽地在偌大的宅子里乱转。

       所以张起灵和吴邪第一次见面，就面对着一个哭得满脸通红，走得灰头土脸的小人，小人显然没想过宅子里的“妖怪”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可怕甚至美得有点炫目的男子，呆愣愣看着“妖怪”，眼睛忘了眨，泪水就蓄在眼眶里，乌汪汪水灵灵的一双眼睛，让张起灵想起了初生的幼崽，他一时不明白为何有人能看见神殿、能看见他，可小孩哭得着实可怜，他有些无措，想了想还是上前拾起衣袖轻轻拭掉吴邪脸颊上的泪痕，正视着小孩的眼睛，问：“谁家的孩子？”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仿佛将吴邪从呆愣中唤醒，定神看向“妖怪”，月光洒在男子黑色的衣袍上印出繁复的纹理，为他拭泪的手骨节分明，比被二叔当成宝贝的白瓷还要细腻洁白，他不太敢直视男子的脸，却也清楚那是一张清隽的、甚至是清丽的面庞，淡漠的神情似乎还含着一些宽容。吴邪也不知自己胡乱说了什么，脑子里涨涨的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望着已经直起身要带他出去的男子，发现月华都对他很偏爱似的，亲亲热热地笼罩他周身，也不知到底是皓月照亮了男子，还是男子将自身的光华分给了月亮，吴邪呢喃着说：“怎么会是精怪呢？是神仙啊。”

       小小的年纪生不出什么杂念，吴邪每每回想起与张起灵的初见，还是觉得空茫，只有惊叹，年岁渐长，饱读诗书，他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辞藻去形容那一眼的感觉，大抵此后余生，更加不相信所有文字描写的“神”，再浓烈的词章也不敌心中一抹回忆。

       那日最后，吴邪赶在父母招呼府中所有人去神山寻他之前回到了家中，可明明满屋子的人看着他被神仙哥哥送回来，事后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普普通通的屋子曾有神仙降临，吴邪也闭口不提，可能是孩童的独占欲，那样好的神仙哥哥只需要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吴邪被家中所有长辈轮番说教，先是被关禁闭，后又请了先生来家中教书，总之是不许他出门的，他满心满眼想再去神山见一见神仙哥哥却不能如愿，哀求哭闹都不能让父母放他出门，很是郁闷了一阵，最后自己也想通了，刻苦读书，做出好学上进的样子，挨到了年关，总算趁着各种亲戚走动，家中忙乱的时机再一次踏进神山。

       吴邪其实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误闯神仙哥哥的住处的，他费劲背着鼓鼓的包裹，在山中走走停停，幸好冬天许多树木已成枯枝，阳光肆意落在林中，他没有那么害怕了。大概他真是个有仙缘的人，不到一个时辰，吴邪竟然在寻找那奇怪建筑的路途中碰上了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的神仙哥哥，见到神仙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吴邪自己也没想过再次见到神仙哥哥会如此轻易，他一时激动，抓紧背上的包裹兴冲冲向着张起灵跑去，嘴里还喊着“神仙哥哥！”。张起灵也有些意外再次碰见上次帮助的小孩，听着那句“神仙哥哥”更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小孩脸上的激动与兴奋太真诚，他站在原地等着小孩跑到身前。

    “神……神仙哥哥，我来寻你，想……感谢你上次救我。”等真跑到神仙哥哥跟前了，吴邪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神仙哪儿需要凡人的感谢呢？这么一想，耳朵根都觉得发烫，他就像是故意来讨好神仙哥哥似的，可实在舍不得就这样看着神仙哥哥走掉，只能厚着脸皮讲出准备好的说辞。

       张起灵脸上并无异色，他低头看着羞窘又努力向他表达好意的小少年，略略点头：“嗯。”顿了顿，还是决定提醒少年不要再贸贸然踏进深山：“心诚即可，山中危险，往后不必再来。”说罢，也不看吴邪反应，径自向前走了。

       吴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连忙跟了上去，一路解释自己走进山中会如何保证安全，又说自己带了些什么礼物来感谢神仙哥哥，连带着将自己好不容易溜出家门的经历也说了，总之是希望得到神仙哥哥认可，让他往后还能继续与神仙哥哥见面。少年清脆的声音响个没停，他口中哀求的神仙哥哥却一句都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走着，身旁多出一个活泼的凡人少年于他影响不大。

       一路神仙哥哥未曾再与他说过话，吴邪难免泄气，但到了那日见过的建筑，神仙哥哥并未阻拦他踏进门内，他又开心起来，觉得门口那两尊凶神恶煞的麒麟都可爱极了。自己能讲的都说完了，吴邪转转脑袋打量四周，想找点能让神仙哥哥开口的话题，绕了一圈他盯上自见面就一直被抱在神仙哥哥怀里的小狐狸。小狐狸有点虚弱，毛色也并不好看，就是人们口中最普通的杂毛狐狸，这样还能安安稳稳睡在神仙哥哥的臂弯里，吴邪有点不忿，但还是凑近了小狐狸，问：“神仙哥哥，这是哪儿来的小狐狸？”张起灵依然没有回话，吴邪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当然是山中的狐狸，但他也看出来神仙哥哥淡漠却并非不好接近，也许神仙都不爱说话呢，这样才能显得高深莫测嘛！吴邪暗暗想着，又伸出手想去摸摸小狐狸，未曾想小狐狸一下子睁开眼睛，冲着他龇牙咧嘴，一副凶相，遭张起灵指尖点了点脑袋才平复下来，拱着身子向张起灵怀里埋得更深些，完全不理会吴邪了。接连吃瘪，还被小狐狸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吴邪心中委屈，一时也蔫了下来，将手中的包裹放下，眼巴巴看着张起灵说：“神仙哥哥，这里头是我给你带的谢礼，都是我平日最爱吃的糕点，我放在这儿了，我……我……我下次还能来么？”吴邪眼中天大的事情在张起灵看来确实是无所谓的，既然能看见神殿也算吴邪与他有缘，无非是想时常见他一面，他不必为这种要求烦扰，哪怕日后少年长大了，心中于他有所求，他也可以帮忙，那时自是缘分尽了的时候。

       自此，静穆的无名神殿中多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有时五六天来一次，有时一旬来一次，来时，少年绕着沉静的神说他的趣事也说他的烦恼，他将神殿探索了个遍，原本奇诡的建筑在他眼中已经如同家中一样熟悉，只是神殿的主人仍然神秘，可神仙不就应该这样吗？少年这样想着，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确实对神仙存着敬畏。后来少年家中要求愈严，每日既要学习功课还要同三叔学习商贾之道，父母总是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却也为他名落孙山找好后路，少年来神殿的次数少了，他好像也确实逐渐淡忘了神殿。

    “小哥，你不问问我为何许久没来了吗？”熟悉之后，也是年岁渐长，吴邪不肯再喊着“神仙哥哥”绕着张起灵打转，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他开始唤张起灵“小哥”这样一个沾满烟火气的称呼，带着他独有的亲昵。

       张起灵坐在石桌旁，手持书卷，依然很安静，石桌上烹着茶，袅袅烟雾让他的面目有些模糊，本就是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向琼宇的飘逸人物，这样一来更显得不可捉摸又不可亲近了。吴邪心底的焦躁按捺不住，他站起身绕到张起灵面前蹲下，仰着头，盯着那书页后的面容，张起灵绝对当得起剑眉星目，不，那也不确切，他的眉尾不够凌厉，眼角又总蕴着神的悲悯与宽容，眼瞳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映着世间一切，却在一次涌动中抹除一切，这是怎样的皮相呢？吴邪之前总不敢直视张起灵，后来却是怎么也看不够，被看的人也全然不在意的态度，更加助长了吴邪动不动就盯着人看的“登徒子”行为，可登徒子心里比谁都清楚，精致的皮相下没有凡人的“心”。当他想要去看一位神的“心”时，吴邪便知道自己恐怕完了，从十岁到十四岁，学识在不断增加，心智也快速成熟，这个年纪权贵人家的子弟可能已经开始张罗亲事了，吴邪也体会到了心悦一人的滋味，只是对象太过惊世骇俗，他慌乱又害怕，更有一丝现在不能完全明白的心酸，他担心自己过于急切想要体会感情而将躁动的情愫投射错了对象，于是他选择逃避，不再去神殿，可坚持不了一月，他自己先被思念熬得精疲力竭。吴邪仰头看着张起灵，看着他在书页后一成不变的淡漠神情，突然涌上一股无奈，接着又是一股倔强的冲劲，总归是离不了的，那就赖着呗，反正这个傻神仙估计也不会明白我喜欢他。